南南君

【FE3H/菲力帝弥】让我走

现代,疯人院AU

cp:主 帝弥托利x菲力克斯 副 幼驯染,少量希尔英谷

写来自虐的产物

⚠️预警: 菲力帝弥疯的疯,病的病,致郁



正文


“先生,我们规定只有家属才可以探视。”

“啧,”菲力克斯不耐烦地抱着手臂,看着眼前新来的登记人员,把那套他说了无数遍的说辞又重复了一遍,“那家伙已经没有任何亲属了。去给你上级汇报,我是菲力克斯。”

略一犹豫,他补充:“菲力克斯·伏拉鲁达力乌斯。”他知道,不管在哪里,报出自己的姓氏总是很有用——虽然这是他最后一次报出这个名字了。

登记处的年轻女孩一边狐疑地上下打量他,一边拿出电话和那头的人悄声说着什么。

菲力克斯对这形式上的一切东西都感到无比厌烦。过去十年他都是直接报个名字,就可以直接去病房见病人——而其他病人却只能在规定的地方隔着玻璃和家属交流。他知道他父亲在背后靠人脉打点好了一切,只有这个新来的女孩不懂规矩,白白让他在这浪费了二十分钟。

挂断电话,面前的女孩紧张地拿起一本册子,小心翼翼地对他说:“菲力克斯先生,我们允许您探视409号房病人,但是我们必须提醒您,您…您上次来把病人打到鼻骨断裂,还有轻微脑震荡——”

“他也打断了我两根肋骨。”他冷冷地指出,为她旧事重提而无比恼怒。

“——所以这次我们必须由工作人员陪同才行。”

菲力克斯站起身,看也不看她一眼,丢下一句:“随你们的便,反正我也不会待太久。”就径直朝电梯走去。


帝弥托利在这家精神病院待了十年。那场惨案之后,帝弥托利作为唯一的幸存者住在菲力克斯家。他们两家人是世交,帝弥托利的亲人都去世之后,菲力克斯的父亲自愿担起了监护的责任。帝弥托利起先表现得还无异于常人,只是偶尔神神叨叨地跟菲力克斯念起死人。后来病情逐渐加重,开始对着墙壁自言自语些浑话,问起来就说自己在和死人对话云云。那个时候菲力克斯便提醒父亲帝弥托利的精神状况出了问题,但是他父亲坚持认为他只是还没有从过去的创伤中恢复过来。直到一个和今天一样的冬夜,帝弥托利无法控制地跑出门,冲进附近狭窄阴暗的巷子打死了一个流浪汉。路人报了警,三个警察合力才将帝弥托利制伏。而菲力克斯当时就在一边,看着帝弥托利是如何像一个发了狂的野兽一样嘶吼挣扎,看着他被电棍击倒然后在地上抽搐呜咽的可笑模样,看着警察把他按在地上,看着他的脸如何陷在污水横流的地上。他的双手被扭到背后并被手铐铐住,然后被几个人从地上拖拽到警车里——即使如此他依然在扭动嚎叫,这让菲力克斯想起被猎捕的山猪。

父亲随他们一起前往警局,而自己却被告知先回家。警车和救护车的警笛声渐渐远去,人群渐渐散开,周遭过了好久才彻底安静下来。菲力克斯保持着一样的姿势站着,冷风,垃圾,苍蝇,死尸的恶臭,是他能感知到的一切。

那一刻,他的肺仿佛被一双手攥住了,让他无法呼吸。这一秒里他晕头转向,靠在墙上,努力张口吞咽着浑浊肮脏的空气,就像沙滩上濒死的鱼。菲力克斯以为自己要死了,但是两秒之后又恢复了正常。这是他间歇性窒息的第一次发作。惊魂未定下,他倒坐在一堆垃圾之间,看见地面上被随意丢掷的烟头,他爬过去,捡起来,颤抖地送到自己唇边猛吸了一口。烟草的辛辣顿时充斥了他的喉咙和鼻腔,他剧烈咳嗽了半天,咳出了眼泪。但是过了不一会儿,他又吸了一口,这一次他游刃有余了不少,并且惊讶地发现烟草辛辣的气味从某种程度上让他平静了不少。

那一年,他和帝弥托利都是十五岁。之后帝弥托利被确诊为严重的躁郁症和精神分裂,被送往精神病院半治疗半囚禁。而菲力克斯在不久之后便退了学,成日无所事事混迹于街头,并在父亲的命令下定期前往疯人院看望帝弥托利。

菲力克斯对这家疯人院的种种已经聊熟于心——在大厅里跳着诡异的舞蹈的老太太,在病房里惨叫哭泣嘶嚎的女孩,像动物一样爬在走廊地上、又被护工拖拽回去注射药物的男人——他都习以为常,或者说是漠不关心。他只需要走到四楼走廊的最深处,一个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,这里住着真正的野兽。

帝弥托利起先还和别的病人共享一个房间,直到他某夜犯病的时候把室友打到半死,这才有了现在的“荣宠”。他被关在四楼最深的一间房,脚上永远戴着镣铐——因为他曾经跑出来打人,而普通的护工根本无法拦住这头发疯的山猪。

今天是十年来的第四十次。菲力克斯站定在409号房门口,看着门牌号,心里如此想着。也将是最后一次。

他先侧耳倾听了一会,确保帝弥托利此刻不在发疯(这已是他多年来的习惯和经验),然后他对身边的护工说:“你在门外等着。”

“可是——”

菲力克斯不快地啧了一声:“我保证,这次不会有任何问题。更何况,你就在门外,还能有什么事?”

护工略一犹豫,答应了,她不想,也不敢得罪菲力克斯。

菲力克斯转动门把手,将门打开了一个小缝。他第一眼就看见帝弥托利,他正盘着腿低着头坐在床上,背对着他,面对着墙。听到动静声,他转过头,定眼瞧了瞧,然后牵扯出一个虚弱的微笑:“是你。”然后他撑起身子,艰难地转过身来。

菲力克斯刻意不去注意他脚上的镣铐,侧身进屋,把门关上,随手拖来一把椅子,坐在床对面。

他们两个人就这样面对着面坐了一会,谁也没有打破沉默。菲力克斯心头盘旋着自己今日来的目的,斟酌着语句。

他又开始胸闷。

是帝弥托利打破了沉静。他对他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:“抱歉,菲力克斯。”

“为了什么?”

“上次我——”

“别再提了。”

“噢。”帝弥托利被呛地一句话都说不出,又低下头。

菲力克斯讨厌他这副故作低姿态的做作样子。既然是头野兽,何必还要假装?他不耐烦地哼了一句:“反正我们也算扯平了。”

听到这话,帝弥托利又抬起头,看起来有点高兴,以为他们还有弥补关系的希望。他不仅疯,也真的是蠢得可以。

“今天来,是有两件事情要和你说。”犹豫片刻后,菲力克斯缓缓开口,他还是决定先以一个不那么重要的事情作为过渡。他接着说:“上个星期,我去参加了希尔凡和英谷莉特的婚礼。”

帝弥托利睁圆了眼睛:“啊…他们…没错,上个月他们来看我也是这么说的。”帝弥托利低下头,“没想到,这么快就…抱歉——在这里,我总是会失去时间的概念。”

菲力克斯抱起手,扭头看向窗外的蓝天,他唯一的两位挚友终成眷侣的幸福模样依然还能在他眼前浮现。

帝弥托利自顾自地继续说着:“古廉…要是知道了也一定会很高兴吧。”

听到这个名字,一阵恶心又涌上了他的心头,他讨厌听见死人的名字,而帝弥托利总是能在最不合时宜的时候提起来。他又想揍他了,想冲过去撕毁他这副假模假样的人脸面具。但是他克制住了自己。最后一次。他告诉自己。

“那个时候英谷莉特还消沉了好久,多亏了有希尔凡这些年陪着她…”

“他们都比你坚强的多。”菲力克斯毫不留情打断他,制止他继续说下去。他和帝弥托利之间的对话不知从何时开始就是如此苍白。只能围绕着昔日的好友、过去一同度过的时光来进行着重复而又无意义的对话。但有时菲力克斯又很庆幸,毕竟关于童年的话题永远也不会过时,能弥补他和帝弥托利之间已经无话可说的尴尬局面。想了想,为了缓和气氛,菲力克斯说:“希尔凡那家伙,对什么都不上心,一点都不靠谱,但这次,他可是出奇地认真。这笨蛋,是真的喜欢她…”

”我很高兴,菲力克斯,真的。”帝弥托利笑盈盈地看着他,“我真希望我也能去。”

菲力克斯听闻只是冷冷笑了几声。

又碰了钉子的帝弥托利笑容渐渐敛了去,问道:“那你呢,菲力克斯,你准备怎么办?”他垂下眼睛,不敢看菲力克斯的眼睛,小声说,“我是说…你也不小了,今后你怎么打算呢?…什么时候也该娶妻生子……”

听到这话从帝弥托利口中说出,菲力克斯不禁想发笑。


菲力克斯,今后你准备怎么打算?希尔凡如此问他。

在希尔凡和英谷莉特的婚礼上,菲力克斯特意选了一个没有人的角落,自顾自地灌自己酒。过去的这么多年来,他的心里第一次升起了一种古怪的幸福感——也许是因为他最重要的两位朋友获得了幸福,他也在其中分得了虚幻的那一份。

期间英谷莉特来到他身边,问着他的近况,最后却又补上了一句:“啊,抱歉,菲力克斯,虽然有些不合时宜,但我总觉得,今天在这里的,应该是我们四个人才对…不过没关系,过些日子我就和希尔凡一起去看帝弥。” 菲力克斯又开始心梗了,为什么每个人都要和他提起那个人?幸好此时希尔凡挤了过来,满脸堆笑地推开英谷莉特,让她允许他俩进行“男人间的对话”。英谷莉特骂了他几句便走开了,希尔凡便问出了这个问题。

“就这么过呗。”菲力克斯拿起酒瓶,给自己满上,一饮而尽。

“英谷莉特可是很担心你,你也是时候给自己找个归宿了吧。”希尔凡把手抱在脑袋后面,转而用一种轻松的语气说道,“看上哪家小姑娘?我可以给你支几招哦~”

“滚。”

“喂!!”希尔凡不满地抗议了几句,看菲力克斯不说话,他敛去笑容,把手搭在他肩上,安慰道:“菲——你对帝弥的执念太深了。” 希尔凡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,又恢复了笑容,坐在菲力克斯身边,背靠着桌子,双手搭在后面:“什么爱啊恨啊,看开了都是这么一回事。但不管如何,你永远有我和英谷莉特。”

菲力克斯头脑有点发晕。一股暖意涌遍他全身,但是在这温暖的背后,他又为自己的决定感到了悲伤和孤独。如果告诉希尔凡…希尔凡一定会拦住他罢?想到这,他笑了,英谷莉特和希尔凡都不会懂。

他病了,疯了,症结名为帝弥托利。

他拍了拍希尔凡的肩膀:“谢谢。”

“你这家伙怎么又像吃错了药一样?”

菲力克斯这次没有怼他,反而是真诚地说:“你这个家伙啊…有英谷莉特在,我也没什么放心不下的了。”


“这也是我今天来要和你说的另一件事情。”菲力克斯平静地对面前的帝弥托利说,他还想做最后的一次尝试,“不过在此之前,我倒想问你。你又准备怎么打算?在这住一辈子吗?”

帝弥托利脸上挂着微笑,他缓缓撸起袖子,菲力克斯看到了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针孔。“实话说,我有点喜欢上这里了。”

“什么意思?”菲力克斯惊讶于这意料之外的回答。

“我这样的人,怎么适应外面的世界呢?我已经完全不知道正常的生活是什么样了。”帝弥托利苦涩地说,“而这里,都是和我一样的——你会成之为’疯子’的人。我在这,活得更简单,只需要按时吃药、注射。就是这样。”

“也许,我在这里更有归属感。”他耸了耸肩,最后说。

菲力克斯沉默片刻,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笑:“你真是病的不轻。”他控制不住地笑起来,觉得自己特别可笑,事到如今他竟然还对他抱有希望。

帝弥托利还是保持着那个表情静静注视着菲力克斯。

笑了几声后,菲力克斯重又冷静下来,他冷淡地开口:“我要走了。这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。”

帝弥托利像是听不懂他说话一般,愣了半天,重复了一遍:“你要走了。”

“我要去另外一个城市,明天早晨的飞机。”

“去哪里?”

“你不需要知道。总之会很远,而且…我不会再回来了。”

帝弥托利有些慌乱,开始词不达意:“那……那你住哪儿?一个人…”

菲力克斯冷笑道:“处处皆可为家,你就不用再过问了,这又与你何干呢?”

“菲力克斯——”

“你不用担心,我父亲会继续帮你支付这里的费用——”

“菲力克斯——”

“而且希尔凡和英谷莉特也会在这里,有什么事他们都可以帮忙。”

“……”

帝弥托利终于不再尝试说话,菲力克斯看向他,看见他的左眼涌出一滴眼泪,从他的脸庞上歪歪扭扭地滚落下去。

“…你不要尝试靠哭来挽留我。”

“我不是这个意思,”帝弥托利轻轻说,他抬起手,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掌心,“我只是突然觉得很难过,而且我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…是不是很奇怪?…如果让你困扰了,我很抱歉。”即使如此,帝弥托利依然努力想牵出一个歉意的微笑,但是遮不住眼里的悲哀,这副表情显得无比诡异。

菲力克斯以为帝弥托利还会说些话来挽留他,但意料之外地,他没有。他们陷入了一片沉默,帝弥托利杂乱的刘海挡住了他的脸,菲力克斯不知道帝弥托利在想些什么,但是这一切都比他想象的要容易得多。在这几分钟的空白里,他打量着这个房间,不禁想起过去十年里这个房间的情形。


他曾瞥见过一次他们如何对待帝弥托利。他们会首先用电击棍把他打倒在地,然后把他拖到床上,捆住手脚,然后在他的脖子上注射镇定剂。而这期间,帝弥托利就像只待宰的猪,疯狂挣扎,扭曲着身体,发出只有野兽才能发出的嘶吼。在此之后,菲力克斯无数次站在门外,听着耳边传来的惨叫,还有橱柜被打倒、玻璃破碎一地的声音。古怪的是,在那种时刻,他本以为自己会痛苦,但实际上没有,只有窒息。他喘不上气,即使被工作人员多次制止,他也要用自己颤抖的手去摸一根烟,让烟草麻痹他的神经,让烟雾充满他的肺,他才能感觉自己还能活着。

这种情况并非只有在去探望帝弥托利时才会出现。近几年里,他越来越多地在半夜惊醒,浑身冷汗。他迷糊的意识里又重现了帝弥托利虐杀的一幕,看见他发狂的眼睛,还有死尸、垃圾的恶臭,帝弥托利被按在脏水里,他的嘶吼,苍蝇的鸣叫…一切都汇聚成海浪,拍打在他身上,涌上他的胸腔,淹没了他,他的身体无法动弹,只能下沉、下沉。他想张口呼吸,但是海水会立马灌入他的口鼻,他的肺开始灼烧,但是接着是更多的海水涌入…他会在自己即将溺毙的时候醒来,惊魂未定地就着床头的冰水吞下越来越重剂量的助眠药物。

唯一能让他平静的,就是镇静剂药效未过,帝弥托利还在沉睡的时候。这个时候的帝弥托利看起来就像他记忆里的那个人,安静、脆弱,他会默默地看着他的睡颜,心里不知道在胡乱想些什么零碎的片段,然后在他醒来之前离开。


只有在上一次,帝弥托利在菲力克斯探视的过程中犯了病。他又开始称他为古廉,菲力克斯对他这一套疯疯癫癫的说辞实在忍无可忍,正准备离去,帝弥托利突然扑上来,揪起他的衣领。

菲力克斯在之前甚至都不曾在意过帝弥托利在这些年来长高了多少——等他发现的时候,他已经比他高了大半个头,而他的猪劲一如即往得大,轻轻松松就把菲力克斯提离地面。他掐住他的脖子,把他抵在墙上,眼里布满血丝,脸上是他最熟悉不过的那种丑陋扭曲的表情。帝弥托利咬牙切齿地说:“对,虽然你很像,但你不是古廉…你是谁,为什么要冒充他?!”

“你——”菲力克斯被掐的说不出话。

见他说不出话,帝弥托利把他扔到房间的另一边,菲力克斯的头撞上了墙,腰磕在柜子上,然后重重得砸到地上。菲力克斯全身都在疼,头开始流血,但是这不是他目前所关注的重点,他只感到一股热血冲上脑子。他看着对面的那个人,或者说那头野兽,愤怒席卷全身。他扑上前,和他扭打在一起。虽然菲力克斯力气不如帝弥托利,但是多年混迹街头的经历让他足够灵巧、致命。

他趁帝弥托利没有反应过来的一瞬间,猛的把他踹倒在地,不等他挣扎起身,他就俯身下去,把他控制在身下,帝弥托利还在猛烈挣扎,菲力克斯一只手揪住他的衣领,咬着牙咆哮:“看清楚我到底是谁!”

帝弥托利瞳孔放大,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:“菲——菲力——”

不等他说完,菲力克斯就举起拳头,每一拳都用尽了全身力量朝他脸上砸,他狠狠地揍他以至于自己的手指关节都要断了,但是菲力克斯毫不在意,他只有愤怒,还有一种强烈的要吞没了他的恨,他只想把这么多年帝弥托利对他的折磨,对他的伤害,一并还给他。

“我这…垃圾的人生,都是因为你!”菲力克斯咬牙切齿地嘶吼,泪水和鲜血混在一起掉在帝弥托利的脸上。他最后又举起拳,却砸到了离帝弥托利的脸一寸远的地面上:“都是因为你…”他的声音越来越小,最后只剩下了口型。

此刻的帝弥托利已是满脸血污,自始自终都没有还手。他抬起一只手,握住菲力克斯揪着他衣领的那只手腕,喃喃道:“菲力克斯……”血和泪在他脸上像一幅古怪的油彩。

菲力克斯上半身俯下去,在几乎碰到他鼻尖的距离停下,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:“我恨你,帝弥托利。比任何东西都恨。”

听闻动静赶来的工作人员看到这么一幕吓得惊叫起来,几个人手忙脚乱地把他俩拉开。菲力克斯一把推开扶着他的人,跌跌撞撞地跑出门去。怒火就在刚刚突然消失,让他感觉空空如也,无力又疲惫。他呼吸的时候腹部传来的一阵疼痛,大概是肋骨断了,他想,但是他享受着这种疼痛,因为那种时时刻刻缠绕着他的被淹没的感觉终于消失了。

后来回到家他又和听闻此事的父亲大吵一架,他想尽一切恶毒的语言来咒骂帝弥托利,称他为“山猪”、“疯子”,然后如愿以偿地被父亲赶出家门。

剩下的日子里他都住在希尔凡家。待希尔凡和英谷莉特的婚礼一过,他便知道,到时间了。


菲力克斯打量着面前看不清脸的帝弥托利。

他必须离开。否则他也会成为一个疯子,也许到时候还会住在帝弥托利的隔壁。好一出人间喜剧。

这时,传来一阵敲门声:“探视的时间到了。”

菲力克斯听闻轻轻一点头,不再看他,站起来朝门口走去。走到门口的时候,后背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冲力,让他往前一趔趄。他以为帝弥托利又犯病了,正准备一拳把他打开,却被他紧紧从身后抱住。

他浑身僵硬,因为帝弥托利把头埋进了他的肩膀,气息扑上了他的脖子。

“你——”菲力克斯还没骂出口,就感到了来自身后的剧烈颤抖。

“对不起,菲力克斯。”菲力克斯一动不动地能听着帝弥托利颤抖的声音。

“菲力克斯。”帝弥托利只是断断续续地一声声地唤他的名字,“菲力克斯…”

“菲——不要走。”他缓了好久好久,加重了手臂的力量,把菲力克斯抱的更紧了,生怕他像一阵烟,从他眼前飘散不见了,“不要走。”他的声音越来越小,像个孩子一样祈求。

帝弥托利靠着他的肩,止不住地抖,发出压抑的呜咽声。菲力克斯右肩已经是一片潮湿。

在这一瞬间,菲力克斯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。他觉得自己的脑袋又有点晕眩,心里交织着各种他不懂的感情。无边的海浪又在此刻涌来,漫上了他的胸腔,就要将他淹没。

窒息。

“让我走……”菲力克斯几乎咬碎了牙,从喉咙缝里挤出了这么一句,“帝弥托利。让我走。”

他挣扎着抬起一只手,轻轻抚上了帝弥托利的手。

已经多少年他们没有这样,没有恨意地触碰彼此了?他有点惊异,因为帝弥托利的手和过去一样温暖——在他成为一个疯掉的野兽之前。这一瞬间的温暖,差点——差点就让他打消了离开的想法。他握住帝弥托利的手,缓了缓情绪:“你内心深处知道总有这么一天……帝弥托利。”

帝弥托利仿佛没听见他的话,保持着一样的姿势,脸埋在他的肩里,肩膀剧烈地耸动。

过了好久,像泄了气一般,帝弥托利缓缓松开手,从他肩上滑下,无力地跪在了地上。菲力克斯转过身,居高临下地看他跪在地上,垂着头。他依旧看不见他的神色。

帝弥托利轻笑了一声,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嘲:“没错,菲力克斯,你值得…更好的人生。你不该和我一起…在这个地方沉沦…”

菲力克斯终于听到了他要听的话,他不可控制地浑身战栗起来,他用力握紧拳头克制住自己,指甲几乎把手心抠破。

“……你走吧。”帝弥托利最后说,声音几乎微不可闻。但是对菲力克斯却已足够。这时的他如释重负,从极度的窒息里,他终于可以喘一口气来。他的心里那些似爱非爱、似恨非恨的感情一瞬间砰得一下爆炸而去,顿时觉得无比空虚。

相比时时刻刻无法喘息的淹没感,菲力克斯竟然很享受此刻这种心脏空出一块的疼痛,这让他感觉他又活了过来。活得有个人样了。

他推开门。“菲力克斯——”身后又响起帝弥托利的声音。菲力克斯停下动作,微微侧身,等着下文。

“新年快乐。”

菲力克斯浑身一震,这才反应过来今天是今年的最后一天。他惊讶地转过头来,正撞上他浅蓝色的眸子。这双眸子伴随了他二十五年的岁月。此刻的帝弥托利比任何时候都像个正常人,他浅浅地朝他微笑,眼眸里无比澄澈干净,仿佛十年的疯癫岁月都不存在。在这一秒,甚至只有半秒的对视里,他们的眼里只有彼此年少的模样。

菲力克斯感觉自己心里被挖空的那一部分开始流血。

菲力克斯的嘴角勾起一个难以察觉的弧度,点点头:“嗯。”

这是此生他们的最后一句话。

然后他飞快地转过身,没有再回头,径直朝楼下走去,他的大脑一片空白,只能下达一个命令——跑。他飞奔到街上,起先还在快步走,紧接着开始跑起来。他拼命地、毫无方向地跑,直到他实在没有力气,瘫倒在地上为止。这个时候,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。

他坐在地上喘了一会,也许几个小时。他也不知道。

他只知道,天完全黑了,但是街上的人群不但没有减少,反而越来越多。

他靠着栏杆,艰难地支撑起自己的身体。

“嘭———”身后传来巨大的爆炸声,紧接着是人群的欢呼。菲力克斯转过头,看见一朵朵巨大的烟花在天空中绽放,恍如白昼。他盯着缤纷五彩的火花瞧了好久,直到眼睛被刺痛。人群的狂欢仿佛在离他几光年远的地方,对他来说都不真切,都和他无关。

他耳边传来帝弥托利的声音。他看见十岁的帝弥托利。他晕晕乎乎的好像记起来了什么——那是他们小时候一起跨年。他和他待在家里漆黑的房间里,一起看着炸开的烟花把他们的房间照耀得五彩缤纷。帝弥托利欢喜地盯着天空,目不转睛,却没有注意身边偷偷看着他的菲力克斯。帝弥托利的面庞被烟火照亮,金发如同琉璃,而他蓝宝石般的眼睛最美,倒映着迷离闪烁的流光。

他看着十岁的帝弥托利的眼睛里升起了又一团烟火,那一瞬间,帝弥托利张开嘴叹道:“好美啊。”他却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:“我爱你。”然后立刻隐没于烟火的爆炸声里,谁也没有听见。

烟火秀结束,人群开始高唱祝贺新年的歌曲。菲力克斯这才反应过来,用冰冷的手摸出手机,看到手机上的若干未接电话和短信,都是来自希尔凡和英谷莉特。

他打开希尔凡留下的语音,听到那头传来他焦急的声音:“你大晚上不在家跑哪儿去了?打你一百个电话都不接!听说今天你去见帝弥了,你这家伙没事吧?快回我电话!!!”

他接着打开英谷莉特的短信——“菲力克斯,你去哪儿了?我们都很担心你。希尔凡出门找了你几个小时……总之,请尽快联系我们。”

他又心不在焉地划了几条短信,都是类似的内容。他干脆关了机,漫无目的地在欢度新年的人群里闲逛。这是他在这个他二十五年来称之为家的城市里的最后一夜,他还不想浪费在睡觉上。

过去的这么多年里,他都不曾好好瞧瞧这个城市。奇怪的是,在他要离开的时候,他才终于感受到了一丝烟火味。原来除了寒冷,垃圾,死尸和苍蝇,这个城市还有别的东西。街上熙熙攘攘唱着歌喝着酒的人,远处高楼里的点点星光,不知为何给他一种眷恋的感觉。但是这种眷恋,只持续了一秒钟。



***

这是他到达这个新城市的第一个晚上。

他把希尔凡和英谷莉特发给他的信息反复看了十几遍,又尝试编辑了一些文字,接着又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。他很遗憾自己没有机会和他们好好告别,但是此时此刻,这些对他都不重要了。

他从手机里抽出电话卡,扔到地上用脚踩碎。然后把手机掰成两半,扔进了垃圾桶。他把双手揣进兜里,头也不回地走到不远处的天桥上。

这个时候下起了晚间的第一场雪。菲力克斯伸手接了一朵,就这么看着它在手心里融化成一滴水。

他坐在了天桥的台阶上,摸出一根烟,给自己点上。他默默地注视着吐出的烟雾飘散在冬夜的冷风里。他突然想起了希尔凡的话。什么爱与恨,就是这么一回事。

桥下来往着车流,街上走动着陌生人,他们没有一个人和菲力克斯有关。这里将没有一个人认识他,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名字。

他终于成了一个没有故乡,没有过去,没有记忆的人。

他头一次感到无比的平静,坦然,通透。

过了一会儿,他掐灭了手里的烟,把它掷在地上用脚碾碎。然后他站起来,因为寒冷而有些四肢发僵。

他观望了一下方向,猜测自己未来的住所就在一个街区,或者两个街区之外。都无所谓。

他一步一步地走下天桥,整理了一下外套,加紧了脚步向前走去,隐没入夜色里的人海,成为无数没有姓名的陌生人中的一个。


END





****************

写在最后的话

既然要自虐,就要贯彻到底。所以我把自己给整抑郁了。(虽然不知道这稀烂的文字有没有写出我想表达的十分之一

之前不知在哪看到过一句评论,说是人被撕裂的久了,就会有一种时时刻刻的窒息感,仿佛被海潮淹没。这大概就是我想表达的菲力克斯,他被对帝弥的爱与恨所撕裂,只有把他从心中连肉一起拔除,才能根治症结,才能活得像个人样。

除此之外,其他三个人某种程度上都有了各自的归属。希尔凡和英谷莉特总会有彼此,帝弥能沉浸于自己的疯里走到黑。而对于菲力,没有归宿才是他的归宿。(某种意义上还是走了红线的路…)

总之,希望你能喜欢这个疯菲帝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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